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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7、初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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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7、初雪

許嘉文吃完炸鮮奶,在許念的催促下,戀戀不舍地回去了。他一步三回頭,看得許念也心生不忍,卻只能硬起心腸催他離開。小小的人兒在燭火上,臉頰掛著兩行晶瑩的淚,又不敢真的哭成聲,怕招人過來。

饒是再冷硬的心腸,面對這番情景,也硬不起來了。

許念便是如此。

她安撫許嘉興,令他好好在床上睡覺,不許跟著他們一起過來。一是,他大病未愈;二是,有個人在,也便於應付突發情況。

許嘉興雖不情願,也是規規矩矩地把自己塞進被窩。而許念則和許嘉文一起出門,小心護著他行至那處狗洞。

許念見著掩映在雜草中不甚起眼的狗洞,心底生出一抹心疼。

“你便是鉆這個進來的?”

她不由出聲發問。

月色皎皎如練,照在她的臉上,清晰地映出她的神色——向來彎起的眉眼繃得筆直,嘴唇亦抿成一條直線,眼角微微泛紅。

許嘉文覷著她的臉色,小心小翼地扯了下她的袖角,低聲說:“念念姐姐,你不要生氣好不好?我以後。。…再也不鉆狗洞了。”

“傻孩子,我沒生氣。我只是有些心疼你。”

許念揉揉他的腦袋,指尖觸到他柔軟的耳垂,感受到那份冰涼,方才註意到因著冷風吹,許嘉文的耳朵已被凍得涼冰冰,細看之下,微微泛紅。

她趕緊替他收緊衣服,催他離開,邊催便說:“以後不要隨意晚上出來,容易有危險。還有,平日穿厚點,註意些自己的身子。狗洞的話,能不鉆就不要鉆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許嘉文乖巧應好,像只軟而無害的小兔子。

“不過念念姐姐我還有句話想說,但是我要申明,我不是在狡辯。那就是,這個洞沒有狗鉆過的,只有我鉆過。”

“撲哧!”

許念沒由地笑出聲。

“你怎麽可以這麽可愛,快走吧。天色太晚了,回去要早些睡覺。”

而許嘉文仍是有些黏著許念,不舍得離開。許念垂眸,在月色下,他瘦小的肩膀凍得瑟瑟發抖,整個小身子微微縮著,卻又不讓她發現出異樣。

許念鼻頭一酸,推了他一把,說:“快走吧。等小興病好了,你再去找我,不用鉆狗洞。到時候,給你做好吃的。”

許嘉文尚有些猶豫,不太舍得就那麽離開。

許念再次催促:“你要是不聽話的話,以後我便不理你了。”

許嘉文聽到這話,當即不敢再猶豫,認真說道:“我會好好聽話的,念念姐姐。你不要不理我。”

接著,他邁著短腿朝狗洞走去,走了約莫兩步,他又折返回來,擡眸看著許念,認認真真問:“念念姐姐,我走之前可以抱一下你嗎?”

“我想好好記住念念姐姐。”

許念忍著鼻酸眼紅,張開雙臂,輕輕抱了一下他。小小的身子,比她想得還要瘦弱冰寒。許念不由地收緊雙臂,妄圖將身上的溫暖傳遞給他幾分。

而許嘉文感覺擁抱的瞬間,周身的寒意全部被擋在了外面,渾身暖洋洋的,是屬於姐姐的溫暖。他閉上眼,長長的眼睫輕輕顫抖,把頭埋在許念的懷抱中,輕輕說了聲:“謝謝念念姐姐,我會好好想你的。”

然後,許嘉文松開許念,這回毫不猶豫地離開了,沒再有任何磨磨嘰嘰。

許念松了口氣,好在沒有人發現。她擡頭看了看月色,月光皎潔,照得周邊宛如白晝。突然,感覺眼前一花,好像有個黑影飄過,再定睛一看,眼前突然站了一個人。

不該出現的人。

林瓃。

“小金?”

許念眼睛瞪得老大,手捂著嘴,免得聲音太大,被人聽見。

林瓃淡淡地點點頭。

“你怎麽來了?”

許念很是驚訝。

“我來看看你。本來,昨天便要來了,母妃進宮看我,拉著我敘話到很晚,沒得空。”

許念怕他擔心,解釋說:“小金,我沒事的。小興也沒事,他沒得天花急癥。等過了些日子,他痊愈了,我就可以回去了。”

“嗯嗯,你沒事就好。”

林璟晚間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,覺得還是來看一眼更放心,反正之前就想來了。

然後,他瞥了眼墻根的狗洞問,“剛剛那個是小十?”

許念點點頭,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,發現狗洞沒蓋好,立即走過去,彎著身子把洞口遮掩好,以防他人發現。

林璟看到她的動作後,莫名地說了句:“九公主,我也有點冷。”

“嗯?”

許念一臉迷茫地看著他,不解何意,試探說:“外面是挺冷的,要不你早點回去,免得被凍著了?”

林璟抿了抿唇,硬邦邦回:“習武之人,不怕冷。”

他還沒抱過小糯米團,那個鼻涕蟲竟然搶先了。

不行不行。

他不能落後,鼻涕蟲有的他也得有。

作為堂堂世子,不能輸!

於是,他想了一瞬,終於開口問:“九公主,請問我可以抱抱你嗎?”

“啊?”許念覺得自己大腦宕機不能用了。

“我是習武之人,不怕冷。但是你看著比較瘦弱,應該冷壞了。”

說著,他走上前,輕輕抱了抱許念,接觸的剎那心裏的那些不滿頓時得到滿足。

可了!

他終於也抱上小糯米團了。

開心!

本來,這該是一個多麽感人的場景。

墻頭突然冒出一個人頭,輕喊他們:“林璟,九妹!”

是許嘉慶。

他從墻頭上跳下來,望著許念說:“九妹,我也要抱抱,快把我擔心死了。”說著,他擠開了林璟,同許念擁抱了一下,而後松開,看著眼前完好無損的許念,松了口氣:“嚇死我們了,九妹。還好你沒事。”

林瓃:“。。。。”

他又輸了。

許念沒想到,許嘉慶也會過來。

她左右看了看,周圍的人似乎沒發現這裏的動靜,接著問他:“你們約好一起來的?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許嘉慶說起這個,就不滿地撇撇嘴,開始控訴林璟的無情冷漠,“九妹你不知道,他仗著自己的功夫好,就嗖嗖飛進來,而我只能爬墻頭,實在太慘了。”

許念沒忍住笑出聲,眉眼彎起來,如新月般皎皎動人。

許嘉慶被她笑得不好意思,耍賴說:“九妹,你居然笑話我?我都這麽難過悲慘了,你居然還笑話我。”

“好好好,我不笑的。我是見到你們太高興了。”

許念是真的高興,整個空落落的內心因著他們被填得滿滿的。

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
許嘉慶撅著嘴道。

“九妹,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?”

許嘉慶故作神秘地向她賣關子。

許念倒真不知是什麽日子,疑問地看向林璟。

林璟接收到她求救的目光,沒有任何猶豫便選擇改變陣營,開口替許念解圍:“今天是小雪,據說會下雪。”

許嘉慶對於他賣隊友的行徑,鼻子輕哼,表示不屑,顯然此刻的他,已經忘了林璟是個動不動就要去完成夫子交代的任務、和他練一練的人了。

不過,林璟給出答案,他也不再矯情:“對,所以我和林大世子一起來看你,想和你一起來看雪,紀念和九妹你認識的第一年。”

許念目瞪口呆。

萬萬想不到,你居然是一個這樣註重儀式感的小慶。

“只不過。。。。”許嘉慶有點猶豫,“二哥也想來的。雖然他以前說話不中聽吧,勉勉強強也算一個不錯的二哥。但他不會□□頭,只好去了九妹你的住處那裏安慰一下自己。”

“這樣。”

許念再一次被震驚,她想了想說,“要不我跟你們一起回去?等看完雪,我再偷偷回來?”

因著許念知道,許嘉興不會傳染,所以即使偷偷出去了也無妨。

“真的?”許嘉慶驚喜不已,隨之又苦惱起來,“可是九妹,你怎麽出去啊?我和林璟應該都沒本事帶你出去啊。。。。”

林瓃立在一旁,沈默。

許念尷尬地撓了撓頭,糾結一瞬,下定決心。

沒想到這麽快,她就成了第二個鉆狗洞的人了。

許念指了指那個狗洞,表示自己可以鉆過去。許嘉慶想笑,又硬生生憋了回去。

於是,許嘉慶和林璟越過墻頭,許念鉆過狗洞,剛想離開,竟發現墻角外還站著一個人,嚇得他們三個人猛地往後退,後背貼著冰冷的墻壁。

那個人不言不語,慢慢走向他們。趁著月色,他們三人終於看清了來人,居然是許詩悅。

“三姐?”

許念驚訝,三姐不是在她隔壁睡覺嗎?

什麽時候出來了?

許念本來困得很,這會子真是一點困意沒有了,清醒得很。

許詩悅沒等許念開口問,便主動解釋:“小九,我睡下後聽著你隔壁有動靜,你偷偷出去一直沒回來,我放心不下出去看看,結果看到你們三個人在那嘀嘀咕咕,也不註意著點兒,幸虧我將人給你們引開了。既然你們要去看雪,不妨算我一個。”

“好啊,三姐,我們一起去吧。”

四人一行,偷偷摸摸地避開巡邏人,來到了許念的院子。許嘉恒已經在那裏等了許久,冰冰冷冷的院子,又有冷風吹,他搓手跺腳,暗悔出來時沒穿得厚些。

聽見有動靜,他忙看過去,居然見著四個人,驚訝得合不攏嘴。

許嘉慶看著他那般驚訝,說道:“二哥,九妹不忍丟下你一個人,特意跟出來。等看了雪之後,她和三姐再悄悄回去,不會被人發現的。”

“九妹真好。”

許嘉恒感慨,隨後又冷得跺腳。

許念也有點冷,沒忍住搓搓手、跺跺腳,忽地想起上回春桃回去,雖然她的兄長臨時外出沒見著面,但是不光帶回了胡蘿蔔,還帶回了一些其他的東西,比如紅薯。

原來,春桃前些日子回去省親,陳青陽接了單生意臨時外出。但是算著她回去的時間,特意命人網羅了新鮮東西的同時,順帶著將她上次帶走的東西專門備了一些。是以,許念有幸再次看到了紅薯,也徹徹底底松了口氣。

看來,紅薯是有,可能是還不普及。

那些紅薯不多,但這會兒子他們幾個人一起吃,剛好應情又應景。

是以,許念提出在院裏烤紅薯。

許嘉慶一聽,興奮極了。

“紅薯?”

他有點驚訝,顯然對紅薯這種吃食不熟悉。

許念解釋道:“紅薯,可能因為多數烤出來是紅心的?不過,它也叫番薯,是春桃哥哥專門找來的,應該還沒大片引進過來。”

“原來如此,我就說我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!感覺怪孤陋寡聞的。”

許嘉慶感慨。

同孤陋寡聞·林瓃不敢說話。

不能暴露自己的無知。

許念見他們真的不了解,特意科普:“其實,紅薯這種東西也很適合老百姓種植,它對環境更不挑剔。有的地方種不了小麥,也會種紅薯。紅薯不光可以烤著吃,還能煮飯、做澱粉、粉絲等各種吃食。”

她說完,未免他人有所懷疑,故意多加了一句:“這些都是從春桃哥哥陳青陽那裏聽來的。我聽到後也很驚奇,想著將來有可能,咱們這兒的百姓也能嘗試種一下紅薯。”

“你們看,我院子裏其實就種了紅薯,再過些日子,應該便可以長出來了。”

她指了指院子中的那塊地。

然而,那塊地被墻影遮著,黑黢黢的,什麽看不到。

許念也不在意,認認真真強調:“不過你們放心,烤紅薯非常好吃,我本人特別喜歡。”

其他四人沒什麽異議,反正在她這裏沒吃到什麽不好吃的。

於是,許念回屋裏再找件衣服添上,也順帶給許嘉慶帶了個小毯子裹著,而許嘉慶和林璟在院中生火。

火生好後,許詩悅不好意思什麽都不做,和許念搭把手把紅薯上的泥用布簡單擦了擦。她們兩個帶著六個小紅薯回到院子,林璟他們的火已經生好了。

許念和許詩悅把紅薯放進火堆裏,而後他們五個人搬著小板凳,圍坐在火堆旁。篝火明亮,映著他們五人未全脫稚氣的臉,明亮中亦有淡淡的溫馨在周邊蕩漾開去。

有了這個篝火,陣陣暖意傳向四周。許念伸著手在火上烤著,整個人登時變得很是溫暖。許嘉恒學著她的樣子,也伸手去烤火,緩解一下周身的寒意。有了他們兩個人,其他三個人沒忍住,也學著跟著烤火。

於是乎,火苗雀躍,偶爾發出霹靂啪啦的脆響聲。而雀躍的火苗上,圍著黑壓壓的小手,借著它來驅散這黑夜的寒意。

黑夜中,外面是冷風呼嘯,院中是篝火漾開的絲絲暖意。

如尋常人家般,平凡得不經意,溫馨得不像話。

他們一邊烤火,一邊看著天色,盼著雪下來。可是月色皎潔,半分沒有要下雪的痕跡。

許嘉慶嘟囔著:“林大世子,你會不會得到的消息不準確,今天不會下雪了?”

林瓃也有些不確定,沒法保證。

許念倒是突然不在乎雪不雪的問題了。

她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體驗,和小夥伴一起夜半烤火,甚至待會還要吃上烤紅薯。

光是想一想,就美滋滋。

過了會兒,篝火裏飄出淡淡的清甜香味。許念拿了根棍子翻了翻,看見紅薯表皮已變了顏色,甚至棍子一碰,觸及的那塊外皮瞬時破了個洞,露出裏面緊實的紋理。

“紅薯好了,我們先吃紅薯吧。”

許念把紅薯挑出來,一人一個分了,火堆裏還留有一個。

剛烤好的紅薯很燙,燙得許嘉慶和林璟左手換右手、右手換左手,嘶嘶哈哈個不停。

“好燙好燙!好燙!”

許嘉慶不停換著手,卻舍不得丟下。

許詩悅和許嘉恒相對矜持一些,等著紅薯的表皮熱度稍稍散了些,方才拿起烤好的紅薯,學著許念的樣子放在嘴邊吹了吹氣,而後輕輕揭開紅薯的外皮。

紅薯外皮很焦很脆,手一碰,最焦脆的那個地方便裂開了。順著外皮一揭開,一股熱氣迎面而來,夾帶著烤紅薯的香氣湧入鼻尖。

他們垂眸看見,紅薯內芯橙紅鮮亮,暖暖的顏色是這黑夜中唯一的暖色調,驅散了黑夜的暗沈,也與月色的潔白形成鮮明的對比。特別是,此刻的它正散發著絲縷的熱氣與甜香,使人即使尚未吃上烤紅薯,已被這份來自紅薯的暖意所熨貼。

許嘉慶湊近鼻尖,使勁聞了聞手上的紅薯,貪婪地想要將屬於紅薯的滋味全部納入腹腔。

“好香!”

“吃吧,嘗嘗看,好不好吃。”

許念提醒道。

然後,她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口紅薯。

紅薯很燙,燙得她輕嘶了一聲,整個舌頭和嘴唇也被燙得縮了一下,但是下一刻,紅薯的軟糯香甜全部湧了進來,整個人舒坦無比。

“唔。”

許念發出滿意的輕呼聲。

許詩悅也慢慢吃了一口烤紅薯。咬掉紅薯的那剎那,缺了的那塊瞬間冒出縷縷熱氣,而她的嘴裏多了份熱意。這份熱意很燙,是烤紅薯特有的,它又香又軟又甜又糯,許詩悅從沒試過這般覆雜的滋味在口中,但是完全舍不得丟下。

它沒有用什麽特別覆雜的技法烹制,僅僅是火烤,便將紅薯的潛力全部激發出來,釋放出最原始的甘甜。

它的口感軟軟糯糯、香香甜甜,是簡單純粹的,亦是平凡溫馨的,一如它留在口中的熱意,於平淡無奇中見證不普通的出現,徹徹底底點燃了味蕾,喚醒食欲對食物的渴望。

“好香好甜!真的好好吃!”

許詩悅嘴裏塞著烤紅薯,支支吾吾地誇讚。

林璟和許嘉恒作為沈默的吃紅薯人,像是完全不怕燙似的,在嘶嘶哈哈間以最快速度吃光了手上的那個烤紅薯,而後不約而同地拿著棍子扒出了留在火堆裏的那個。

他們對視一眼,瞬時火光四射。

“一人一半。”

“一人一半。”

他們異口同聲,達成分食協議。

而許嘉興眼巴巴看著他們分食,後悔不已。

為什麽他吃得這麽慢?!

氣人!

許念吃完紅薯,擡頭看了看天色,驀地伸出手,發現有一粒粒晶瑩落在掌心,然後消失不見。

她欣喜道:“快看,下雪了!”

“真的下雪了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我也想吃烤紅薯。

今日更新到,晚安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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